20110717

桓仁,阳光极其灿烂

桓仁,阳光极其灿烂

相机在旅游的头一天就没电了,所以只拍了非常少的几张。没了照片作为线索,
整个旅程似乎也支离破碎,成了很多片断。

起得很早,披着长袖衣服准备上车睡觉。看见周同学穿了件砍袖衣服,露出两块
大粗膀子。

跟小丁同学同坐,他的脚踝数次撞在车里一个突起的地方。后来换座,我说:"我
明白你怎么撞上的了。"他说:"你终于也撞上啦。""没有,我没撞上,我只是明
白了你怎么撞上的。"

山势起伏盘旋,孙老师和李老师开始晕车。马老师一直坐在汽车的最后,值得佩
服一下。

剩下的都是个人感受了。

1. 比如没有好牙口,旅游是件遭罪的事。

第一天晚上,曹同学说:"我今天中午就想知道,你都吃了啥。"

我苦笑,"幸亏有鱼籽,还有豆腐。还有一种..."我比划那形状,大家说是鸡胗。
那东西虽然是肉,但是够韧,把我的假牙咯歪一小块。那小块被我抠了下来,不
然咽下去更惨。

剩下菜都是鱼。有刺,我不会刷,只能看着。还有一种嘴里长了很多牙的,很凶
的样子,被大家分食了。

很多同学不同的场合很多次劝我"这鱼没刺。"这让我见识了人类语言的含糊。"
没刺",其实是刺很少的意思。像我这种菜鸟,一根刺就足够去医院了。

真正没刺的,只有鲨鱼。小时候我爸是饭店的,拿回过一条小鲨鱼,是不知整错
了冻在带鱼里的。真的没有刺。

再没刺的,就只有鱿鱼这样的非鱼类了。

后来,我对"原则上""基本上"总是心生畏惧。尤其是做项目的时候,用户跟你
说,"这个基本上没用",或者文件上说"原则上"同意或不同意。

总是令人难以把握。

就像因为看不清楚菜,我经常问旁边的好心同学,"这个是什么",我也经常问旁
边好心的同学,"他到底什么意思,是行,还是不行。"

跟韩师姐说过,"指令要简短,意义要明确。"后来发现,说起来简单,其实跟人
类打交道其实挺难的。最难之处就在于,你不仅不知道他说是否正是他想的知
道,甚至听不明白他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只好像对待鱼一样,置之不理。

2. 没有好腿脚,旅游是件遭罪的事。

左脚后跟滑囊炎,所以不能长走。多长算长呢,2公里左右吧,就会疼。

所以,当车停在某个地方,大家欢天喜地跑去山上、洞里的时候,我就找个凉亭
或者什么能有点荫凉的地方,看隆美尔和田中芳树。

等大家回来,多半个下午,时间正好看一章隆美尔打意大利,再看一章田中的中
国武将。

感叹德国一战时军人的素养,感叹隆美尔是个好作家,感叹鬼子对中国研究得太
充分了。

四下一片安静,只有我的感叹,和那些专门我为讲述故事的大师。有时,阳光很
强,我戴着墨镜读,有时,我脱光了膀子,让风紧贴着我吹过。

远山直立如屏,勾勒出很美的天际线,远胜于城市里楼群圈起来的天空。

为什么脚疼还要跟着去旅游呢?因为脚是在单位统计完出旅游的名单以后才发现
有毛病的。在此之前,我已经承诺过确保去。

如同"鲨鱼真的没刺"一样,"真的"会去就是"真的"会去。没有"真的"二字的时
候,我们也应该保证自己的话是真的。

如果诺言的诺现有困难,那么,是做出承诺的人自己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
应该把困难传递给接受诺言的人。

当然,万不得已这四个字,大家的理解差异很大。

如果你总是"万不得已","实在没有办法",你的诺言又有几个人敢当真呢?

3. 打水仗很好玩,漂流倒在其次。

在大雅河漂流的过程中,涌现出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和骁勇善战的斗士。

有撕碎别人雨衣的,有抢夺别人武器的,有非常缓慢而有条不紊地朝人脖子里倒
水的,有把船都扔别人船里的,有集结成船队阻击后来者的。

有在陆地上等着袭击靠岸船只的,有不得不举白帽子投降的。

各自对号入座吧。

我的战果是折断了一把塑料飘,锋利的手柄在我右颊留下一道不知的划痕。这两
天正盼望不要结疤。

4. 美好的日子都会结束,然后生活还要继续。

晚上,我泡一包方便面,整或不整根火腿肠。这是我能吃的全部食物。

小丁同学点根烟,我们开始谈人生、艺术和哲学。宾馆里非常黑,点亮所有的灯
也不能看书。外面倒是有些光亮,窗户上映着小丁同学的影子和一亮一灭的烟。

无论谈的结果如何,第二天都要早起,去这里或者那里,爬山或者下洞。

其实,桓仁是我妈的故乡。她说过,进那些洞原来都是不要钱的。所有的一切原
来属于所有的人,后来,只属于能付得起钱的人。

大哥曾经嚼着烤串考问过我难以回答的问题,逼我承认"私有制是万恶之源"是没
有足够依据的。但是,当可继承的私有制作为一种社会制度,又如何保证拥有财
富的人不去购买他人的自由呢。

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任别人给我多少钱,我也不出卖一包方便面,夜色里扯淡
的自由。但是,如果大把的钞票摆在我的面前,我还能如此淡定么?

如果同时发现别人都有大把钞票,而就我没有的时候呢?

如果发现我承担着责任的人需要大把钞票呢。

说远了,还是珍惜能嚼动方便面的时光吧。

阳光留在我身上的痕迹正在消退。漂流的当晚,我的手背像戴了忍者手套,红色
的和白色的皮肤泾渭分明,呈现出方形的边界,连鼻梁顶都是红色,而两侧是白
的。而现在,我的肤色正逐渐恢复,慢慢沉灭在众人之中。

桓仁的阳光依然灿烂,只是我们最终将淡忘这一切,只会奢望从城市楼群的缝隙
里能望到天空。

然后,为了能比别人看到的天空多一平方毫米而窃喜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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