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030

长春-初冬 踏在落叶上的脚步声

长春-初冬 踏在落叶上的脚步声

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我离开轻轨站的时候,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所以,我开始奔跑。调整呼吸,三步一吸,三步一呼。快转过阿凡达西兰花雕塑的时候,终于还是呼吸困难了,改为快走。好在到教室的时候,没有迟到。

"时间刚刚好。"说到这个的时候,我总是想起史泰龙演的一个片子,名字叫《炸弹专家》。片子的女主角也特别有名气,是莎朗·斯通。如果这两位你都知道,恭喜你,你老了。在片子里,退体的炸弹专家没事抱只猫站在桥下,列车通过的时候看着猫的眼睛,喃喃自语,"时间刚刚好。"他是在回味和模仿昔日炸桥的英姿。

这段片子回顾,是试图回答经常有同事和同学问我的问题。他们问我,为什么要坐轻轨。到学校,坐轻轨加上两端步行,需要1个小时,如果坐公交车,时间可能短到近一半,还能省一半路费。

我一般回答,"因为坐轻轨能有半个多小时的读书时间,公交车上不能看书。"。现在选择轻轨的原因更多了,比如准时,不会塞车,对腰间盘的要求也低一些。不过,我们选择的时候,往往有表面的原因,还有真正的原因。真正的,最初的原因,是轻轨能让我放松下来,让我自己觉得是去旅行,而不是去工作。

就像史奏龙假装在炸桥一样,让我心情愉悦那么一小会儿。即使只是那么一小会儿。

而且离开轻轨站,还可以钻过铁栅栏上的一个洞,穿过河边的一小片树林。在到达人工铺设的石板路之前,有一片无人管理的林子,杂草丛生,夏天还有植物腐败的气味,深秋的时候则满是踩上去哗哗作响的各色落叶。

我假装,自己是在野外,在森林之中。心情也会愉悦那么一小会儿。

所以,有的时候,我回答同事和同学疑问的时候,会给出大家容易接受我不那么精神病的原因。而真正的原因,不说也罢,独自享受。

这就像为什么我在CSDN这种地方贴了那么多小资文,偶尔还有纯技术类的贴子。表面的原因是我是一个小资的文学中年,兼技术人员。真正的原因是我相信文学的责任正在于此。每个人都应该是作者,描写自己的行业,描述自己的生活,从而沟通各个行业。这可以有效地避免一个什么家伙提到的,未来的世界,人与人沟通的困难之处在于,行业之间和专业之间的隔阂。我们应该向所有别的人描绘我们的专业,及我们的专业给我们的感觉--后者,正是所有人类具有的并且能够沟通的。

这也是为什么写科幻小说的时候,我一直坚持写我的专业,并且尽可能只写我的专业。因为我希望揭示我所理解的,并且希望你也能有同感。

但是这些原因我从未公开谈过,它太过于做作,也充满了令人厌恶的训诫口吻,不足为外人道也。这就像,当Lars听到周老师还是谁说我很严厉的时候,非常纯真地睁大眼睛说,"啊,真的吗?"我当时哈哈大笑,都快停不下来了。

很多事情,我们都给出公开的原因,和内心深处的原因。现在认识我的人中,极少有人见过我喝酒,因为我的本科同学都太优秀了,全跑到世界各地继续牛,没有一个跑回这穷乡僻壤来告诉你们,这家伙当年也喝过。所以,当我评品啥酒啥味的时候,现在的同学说,你知道个啥,你又不喝。

我当然知道,我不喝,但是我喝过。我不喝酒的表面原因是胃实在很差劲,这表面的原因也是真的,至今十多年不能吃米饭只能吃面食,而我一点也不喜欢吃面食而喜欢米饭,从小就是。更深层的原因是,我喜欢喝酒,我太喜欢喝酒了,我享受那瞬间的欢愉,甚至乐意为此付出恶心呕吐和第二天头疼的代价。

但是,你们真的谁想看到我喝醉了撒酒疯呢。

在火车站送Anders夫妇的时候,我给他们翻译大广告牌子上的话,"某某酒,让生活更美好。"他俩说,在丹麦,这样的广告是非法的,因为不是那样。我说,"难道不正是这样么,它让我们感觉更美好。"Anders说,那太短暂了啊。

短暂的快乐,长久的痛苦。这就是有些欢愉所带给我们的。所以,当我判断自己忍受不了它的诱惑的时候,我离它尽可能远一些,不考验自己。

我最近在读《优雅人生》,是格雷斯・霍珀的传说。这位教授是个顶绝牛人,著名的Cobol语言的创始人,这语言在日本、在图书馆的aleph500系统上还在运行着。她还是debug这个词的创造者,她把一只飞蛾从计算机的继电器里夹出来,放在日志本里,并注明,今天在程序中找到一个bug。

没错,她还是女人。40多岁的时候被要求从海军退休,然后因为太需要她了,又重新被招募入伍,又服役了40多年。美国有一艘什么舰是用她的名字命名的。

我开始读这本书的原因,是想知道这位女性有多么牛,并以此激励我的女学生们。她们在程序设计领域普遍受到另眼看待,而我认为这是不公平的。

但是当我开始阅读的时候,我才知道,所有的光荣也不过是表面现象。格蕾斯一度酗酒,有自杀倾向。"伯克利强烈指责了霍珀越来越喜欢利用她的酗酒来作为一种吸引家人和朋友注意的方式的倾向。在她的一次'酒瘾发作'之后,霍珀的身体和心理都处于极其严重的状态,以致她不得不说服她的朋友留下来,直到她恢复为止。因为她的大多数朋友也都是勤奋努力的人,所以听她谈论她的饮酒问题开始妨碍到他们的生产力。根据伯克利所述,一开始的个人问题已经变成了大家的问题,并且威胁到了霍珀最渴望的东西:她周围人的爱和关心。据伯克利所说,更加让人烦忧的是霍珀近来有自杀的倾向,而他认为这是对帮助和关注的渴求。"

看伟大的牛人的这段经历,太令人心酸了。我们直接跳到最后吧,Grace Hopper,美国海军准将,她创造了现代第一个编译器A-0
系统,以及商用电脑编程语言COBOL。她逝世于1992年01月01日,享年85岁。

这样,我们知道,这位牛人后来用理智战胜了酗酒,也战胜了自杀倾向。同时我们也知道,每个牛人都如同我们凡人一样,充满了对痛苦的感受,只是他们克服了这些。

所以,表面的光荣,光荣之下的痛苦;表面的酗酒和自杀倾向,在这些痛苦之下的,对 被关心 的渴求。

说起来,我为什么要写成"被关心",而不写成对"关心"的渴求。因为她所渴望的,不是关心别人,而是被别人关心。

当我们说,"我爱你"的时候,比如对父母,通常表示的意思并非表面的那样,而是"我很享受你对我的爱的表达"。我们并不爱我们的父母,而是被爱。

当我们说,我们热爱计算机专业或者编程的时候,我们也并不是真地如表面表达地那样爱它们,而是爱它们带给我们的荣誉和金钱,是渴求被计算机专业和编程"爱",并享受这份爱带来的世俗中的成果。

爱,是关心他们,而不是被关心。爱,是为这个专业和你所钟爱的领域贡献你的力量,而不是期待它带给你利益。就像在宗教中,爱上帝的人,是奉献自己的人;向菩萨献上金漆或者承诺的人,爱的,不过是他们自己,他们声称所爱的,不过是用来爱自己的工具。

说服 Grace 去真正地爱她的周围的世界从而摆脱眼前巨大痛苦的理由之一,是伯克利对她说:尽管你对于早期计算机的贡献极其卓著,但是你对于这个领域的真正的伟大的贡献,还没有到来。

这是当我踩在长春初冬的落叶上,听着令人舒服的沙沙声的时候,也想对你说的话。未来,真正的痛苦,或者欢乐,还没有到来;贡献和牺牲这些对你们这代人过时了的概念的真正含义,你还远未真正理解,也远未体会它们全部的意义--真正的伟大的痛苦和欢愉。

另一些照片在 [http://www.douban.com/photos/album/80213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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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8

东汤镇生存指南

东汤镇生存指南

进入:

凤凰城火车站外,出租车15元每人,行程半小时,一车人差不多满了就走。出租车没有"出租"二字标志,司机喊"东汤"。小客也有,忘了多少钱了。

退出:

东汤镇上的轿车,打双闪还开得慢的都是。15元每人。或者镇南头的汽车站,每天两次,去沈阳,67元每人。去凤城的,很多。

凤城是辽宁省丹东市下辖的一个市。

住:

我们住宁静,宾馆每人每天120元。后来打听到,这算是不错的。还有60元一人的,不过热的温泉水只有一天两次。不过宁静宾馆的,到了12点以后,热水也告无。所以,最后一次徒步以后,我冻得够呛,又累,又要写PPT,却没有热水澡可泡。

房间朝东,三楼,上午有阳光。有阳光可以坐下来喝咖啡,没有坐过。只用来存酒和海鲜来着。环境头几天挺安静,后几天天擦黑的时候下面广场有老头老太跳舞,关了窗也有点吵。可以忍受。

床还算硬,腰突的人对付着可以睡。屋子很大,大部分都空着。电视坐床上看有些高,累脖子。看来是设计给靠在床头的人用的,眼神好,或者不看字幕。

热温泉水挺热,资料上和告示上建议每天一至两次,每次半小时。能烫死人。

吃:

宾馆包吃三顿,定时开饭,每顿只有微量的肉,有米饭和馒头。年龄比我大很多的素食者估计可以,你一定不行。

基本每顿我们都去买海鲜,拿到宾馆加工,吃饭的时候用。10元加工费。海鲜河鲜都巨便宜,价格我一个也没记住。吃过的记有:螃蟹3种,扇贝,河虾,海虾?,cheng子,蚬子。河蟹很嫩,虾很肥。

海鲜建议用煮的,不要蒸的。蒸的凉的快。要点姜末,我们自备了一瓶醋,每天抱去抱回。

早市上的扇贝10块钱三斤,买过一次,到晚上的时候煮了,死了很多。宁静的南面有个唯一海鲜行,10块钱2斤(?),基本没有死的,也更大一些。基本上海鲜,我们都是在海鲜行买的。不过海鲜行不答应给进大螃蟹,说是太少不值得进。接近周六周日的时候,海鲜行存货似乎多一些。

早市散了以后市场还在,有卖栗子的。加水在爆米花机里炒,味道不错,趁热下酒也好。还有很多卖各种中药的,手写的签插在袋子里,治什么治什么的。栗子三斤起开炒,可以跟别的旅客拼成一锅。

早市上有海鲜来料加工的,没试过。海鲜行也能加工,也没试过。

喝:

每顿吃海鲜我们都配酒。自带红酒一瓶,两顿多点喝光。啤酒对面超市有卖的,我们一直喝哈尔滨小麦王。白酒买了二两56度的二锅头,没喝完。

吃海鲜费酒,多备。现去买影响情绪,海鲜凉得也快。

百事和可口可乐也有,咖啡也有小袋粉末的。宁静宾馆大厅里有咖啡和茶。茶28一壶?,咖啡20一杯。座位朝东侧,我一直期待有阳光的时候坐在那里喝上一杯咖啡,结果后来的上午一直都浓雾,始终没有机会。

行:

基本靠走。

有些小团体似乎请了当地向导,带个锯,游客每人手里一根新拐杖。拐杖市场有卖的,老人拄的那种,可以讲价到10元。

在双河村迷路的时候雇了小面包回东汤,两个人40元。司机说这是白天的价格。

小零件:

镇南头联想专卖店,买了SVGA线,和一根电脑接电视的音频线。用来连接笔记本和宾馆的电视,看电影用。电视效果还行。16:9,大部分屏幕都利用上了。是那种新型的液晶大屏幕的,42英寸(?),不是大后背CRT的。还可以接HDMI线,我的笔记本不支持。

买了一个小钢盆。用来泡温泉的时候往身上浇水,洗干净以后还可以装水果什么的。打算去市场上买个葫芦瓢的,应该有,没遇到。

杂货店(?)买了根绳子,拴阳台上晾衣服用。雾气大,衣服挂外面干得也很慢。

宁静里有乒乓球室,有台子和拍。我们买了一个球,4毛钱,没工夫玩。

其他:

宁静的门口有药店,没试过。有晨光专卖,买了两枝荧光笔,能用。

对面超市买了牙膏和香皂,还有成瓶的洗发精,这些东西都有。洗温泉用不到香皂,因为这里温泉微碱性,跟人体表面的油脂一混,正好就是肥皂了。

还跟宾馆借了两个凳子,在电视下放计算机和吃东西的托盘。还借了两条浴巾,
泡的时候用来裹住水外的部分,免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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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里的大河,这一轮最后的行走

夜雾里的大河,这一轮最后的行走

这是前天的事了,本轮最后一次徒步东汤镇的周边。

吃午饭的时候,宾馆的大姐说,今天你们还去挑战自我吗?她可能是把穿越山地
和长途徒步称为"挑战自我"。我说,是啊,吃完就挑战自我去。大姐说,别再走
丢了。我说,好,回来吃晚饭。

一顿装备,同时等雾散。

向南,这次的目标比较近,单程3.5公里,预计天黑以前回来。向南的公路很快
折向东,过下屯桥以后,向东更加明显。而GPS还没等出镇子就消失了,谷歌纵
横只能根据电话信号定位,精度1900米,在山区,跟没定位差不多。

闫土线19公里处,我们折返,找向南的路。选上一条,走了一段,欣喜的发现,
有一座小桥,桥墩间距很近,桥的两侧河略有落差,形成小瀑布,水声哗哗的。
前方不远,一处河水漫过整个路面,有车压上去,水四下飞溅。

对了,一定是这里。前一天从双河村坐车返回时,虽然车灯下什么也看不清,但
是我听到过河水声。就是这样。于是大胆向里走,越走越远,发现河汊越来越
多,沟渠密布。

二猫妈说:河汊不能作为地标啊。

于是漫过路面的河,有落差的桥,这些都不能作为依据了。有地图,我们却不知
道自己在哪里。在群山中的某处原野上,而四周看起来都差不多。镇子的方向仍
然清晰,可是向南的大河在哪里。

南面的大河叫做瑷河,我们准备沿着向南的,当地人称为"河套"。在东北方言
里,河套就是泛泛的河的意思,河拐弯的地方一般都叫做河套。这条河套将在下
游3.5公里处汇入瑷河,然后漫长的奔流,汇入中朝界河。

清楚这些也没有用,我们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在某处河与路分叉的地方,我
们遇到一位老者。他说,向下去河套还有很远,而且根本没有路。我们又试着走
了一段,脚踩出的路终于变成了车辙印,然后消失在玉米地里,只好折返。

沿着河沟返回,路上看到不少烤掉叶子的苞米杆,堆了满田地,不知道是做什么
的。

水网中的河流都曲折蜿蜒,蛇行向落日的方向。拍了一些照片,我希望,这看起
来像一片黑暗中闪得刺眼的缓流。但这不是我想见的大河。

河流曲折的地方,陆地推挤河流形成舌头一样的半岛。二猫妈说,这不就是地图
上像舌头那样的那个地方么,咱们到了。我哈哈大笑,说,所有的河看起来都是
这样的啊。我知道,她应该是已经很累了。

太阳将要落山,火红的暗色,可以直视。雾气上涌,沿着山间的溪谷,沿着水网
中的每一条脉络,汇在这个群山围成的巨大盆地里。田野中的玉米垛开始渐渐模
糊起来。

我把二猫妈送到镇子边的公路上,然后向南折返,选择另一条公路,那就应该是
去大河的方向。因为腰突,此前一直是二猫妈背着装备,衣服和咖啡,而我只背
着相机。这下,我就只背着相机,没有所有装备,穿了抓绒。

太阳落到山后,夜幕以可见的速度开始加深,雾气渐重。月亮开始的时候越
来越亮,后来被雾气模糊,越来越暗,到月至中天的时候,已经像湿气里远处的
路灯。

我背着相机,两支登山杖,大步。没有腰突以前,我独自徒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姿势。几乎没有停留和休息,我得以最快的速度前进,因为天越来越黑了,此处
没有路灯。只有在需要拍照的时候,我才停下来,拍了就走。

很多圆木切成一段一段的堆了很大的面积,孤零零的翻斗车,水泥的大坝和蓝色
的水闸,在夜色里黑色的悬崖和灰白的落石。快门咔嚓。

开始的时候,眼镜被雾气和汗水的蒸气浸湿,很难看清取景器。后来,ISO越来越
高,光圈已经开到最大,快门时间越来越长。为了防止抖动,我不再看取景器,
大致对准方向,把相机紧抵在前额上,然后按下快门。寒鸭那幅,二猫妈后来
说,她喜欢那种冷的色调。其实那不是有意为之,而是当时的真实视野一片模
糊,我的肉眼只能看到似乎在那片沙堆旁边有些鸭子。

盲拍,可能就是这个感觉?

我一直沿着公路,只能期待这是正确的方向。后来在一处叉路口对比了地图,找
到自己的位置。看来,只有稀少的东西才能作为地标,此处路少水多,得以叉路
作为地标。还有2公里左右,公路有一段远离河套,河是弧,路是弦的样子。接下
来会有一座桥,横跨河套。过桥以后,一直向南,河套与瑗河交汇,我的目标,
月光下的大河。

后来的路无惊无险,因为与地图完全吻合。灰白的桥,公路劈山形成的悬崖,我
都在完全看不清的情况下举起相机,咔嚓。预览的时候发现,相机远比我看得清
楚,色调不像是黑夜,而是冬天的暮色里。

过桥以后,是土路,脚下深深浅浅的,两侧应该曾是浅滩,我不敢踏小路半步,
再远处是白桦或者白杨林,黑沉沉的影子。

路的尽头,大河,无声地流淌。没有奔流的声音,月亮已经完全隐没在黑色的浓
雾里,看不到月光下的波涛。大河比我想像得要窄很多,不过也仍然宽得可容渡
船。一艘小得可怜,估计可坐两三人的小木船在河上,一人撑着,慢慢地来来回
回。看来这里还是渡口。可惜天黑得完全看不清到渡口的路,虽然近在咫尺,我
没有过去。

岸边还停着一辆辽A牌照的轿车,司机坐在后排座上,开着门,斜靠在靠背上。
从姿势上看,是一位老者。他既没有抽烟,也没有放音乐。在我印像里,车停在
这里休息的,似乎经常都是烟头闪亮,或者放些忧伤且经典的曲子。而他就是坐
在那里看着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在想,这一定是上天派来的老神仙。我想问他很多问题,
倾诉我的愤怒和困惑。

最终我问:老先生,这里是瑗河吗?

老先生说:是啊。

我举起相机,对着深黑的河面。老先生问:这么黑能拍下吗。我说:我也不知
道,不过我得证明我来过啊。

快门咔嚓,我拍的是渡口的撑船人。后来我看到照片,明亮的河面,黑色的剪
影,与我所看到的如此不同。

我最后没有问老先生第二个问题,只是说,打扰你啦,老先生。我想大哭,但是
只是转身迈开大步。四周是广阔的原野,稍远处是四合的群山。我开始大声唱
歌,完全不合我行走的节拍,只是用力的、大声地呼喊。我真希望老人家从远处
叫住我,请我喝一杯。不过,即使那样,我也会拒绝的吧。

我踏步在黑暗里快走,雾气已经浸透了抓绒,浸透了我所有的衣裳,头发和帽子
像水洗一样。远处的公路上,车灯柱在浓雾里无遮无拦地直射出很远,最终消失
在群山黑色的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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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车惊魂

赶车惊魂

定时器惊醒我的时候,我正在做一个梦。

整个梦非常漫长,但是情节简单。我去救一个吸毒的人,但那是一个陷阱。就像那些廉价的片子,仇敌们都隐蔽在破旧的建筑里,他们的身影和柱子的影子溶在一起。空气里满是灰尘,我口干舌燥,汗如雨下。不像以前的那些梦,没有什么人告诉我敌人的所在,虽然作为旁边者我看到了这一切。当然不出所料,仇敌们抓住了我,尽情嘲弄。一个家伙把他的牛仔帽扣在我的头上,我眼睛一片黑暗,汗水和皮革的湿气。

我深缓慢呼吸,准备突击。然后,定时器响了,刚好一个小时。我用的是蛋式的计时器,这个东西比闹表好的地方在于,睡的不实的时候,想知道时间有没有过完,计时器有没有刚好坏掉,不必强行睁开眼睛,只要能听到咔嗒的声音,就说明一切都还安好。

我抓过定时器,又拧了30分钟,然后再也睡不下去了。

上午去答辩,被听陈述和被提问,这就是从东汤被一个电话召唤回来要做的事。周五晚上接到电话,周日上午答辩。我问,那时候我们回去了吧?二猫妈说,没有,那时候在路上。

然后紧急订票,原定的行程都取消掉,打听和计算第二天的各种时间节点。然后等醒酒,好有能力开始做周日要用的PPT。然后发现我带的笔记本做PPT不方便,只写了大纲,睡觉。这个时候就已经想到,第二天,是非常紧张的一天。但是当时还没有想到紧张的程度。


7:10,宾馆的早餐还没开始。服务员大姐说,你们先吃吧。吃。

7:20,车站,买去沈阳的大巴车票。好像刚开门的样子,三五个人靠在柜台上聊天大笑。昨天来打听的结果,问几点上班,"你们七点半以前来吧,准能买到票。"二猫妈补充,"千万给我们留这两张票啊。"

快客预计8点出发,行程3.5小时,11:30抵达沈阳,就在沈阳北的旁边。我看了地图,700米。前一天晚上,先是准备定12点刚过的火车,2个小时行程。刚一提交,在那一瞬间,订票失败,再一查票没了。只好改成接近下午1点的火车,最慢的K车,比刚刚没买到的车慢了一倍,4个多小时。当时幸庆,也好,总算是买到了。

问那三五个聊天的,"请问在哪买票"。另一头踱出一位大姐,"这儿。"我带着"哪儿"这样的眼神,人跟着她从铁栅栏的窗户一直到柜台。她也靠在柜台上,"就在这儿买",然后把挎包移到身前。"这儿",就是指她这儿,不是地点。

果然有票。一直到发车,一共也就十多个人。人少到几乎不必凭票,凭脸就可以检票了。我和二猫妈没一起上车,乘务员小姐说,"呀,你们不是俩人买票么,我刚才看到哩。"

买完票,先不走,去宾馆退房间,打印发票。昨天说好,7:30,打发票。发票没打出来,一个人拎着行李先去车站,另一个人等发票。宾馆大姐说,"你不是坐到沈阳那车么,你跟司机说,到宁静门口停一下。"然后告诉我,"这又不是火车,能停。"

小雨。我拖着行车去车站。你可能看出来了,车站离宾馆真的很近,半夜的时候大喊一声准能听到。

司机说,"可不能中途停车,你让她快来吧,可以等她一会。"

二猫妈那头也传来消息,发票打不出来了,会邮寄,正赶来的路上。刚挂断这一个电话,又一个本地电话打来,"你们走了没有,我给你把发票送去。"

马上要发车的时候,宾馆的大姐气喘呼呼地上车了,递上发票。如果是吃的,估计那都得是新鲜热乎的。这就是小镇的好处了。

然后,冒着雨,大巴出发了。我问司机,"刚才听说高速封路了,不走高速啥时候能到?"司机答,"那必须走高速,必须走。"

还没到高速,也许刚刚出小镇,我就睡着了。快到沈阳的时候,我醒了,看看表,恩,好,时间刚刚好,一切还在原计划之中。然后我们进了沈阳市区。高楼林立,车声嘈杂。

堵车开始。一条直道,3.5公里。车像蜗牛一样,一步一停;二猫妈开始晕车呕吐,估计几天来疗养的劲头开始消耗了。我考虑了打车,但是一想,这样拥堵,打车也于事无补。徒步?正下着雨呢。

这3.5公里,耗掉了所有的原计划。原来还打算用11:30到发车前的一个半小时吃顿午饭呢。还剩半小时火车就要开了,我们终于抵达,欣喜地看到大楼上的红字,"沈阳北",遥遥在望。

拖着行车,走啊走,到处都是施工的围墙,入口在哪里呢?终于找到一个像入口的地方,凹进去一块,往里一看,是一块牌子。沈阳北北广场施工,请从南广场检票上车。

我看了一眼天,阴着,找不到太阳,判别不了方向,这南广场在哪呢?问一位大姐,她用手一指,坐车,直达。

挤。乘客和司机互骂。"上这么多人了你倒是走啊,赶火车呐。""你以为就拉你一个人啊。"对了,沈阳北站北广场直达南广场的公交视普通公交免费携带行李为一名乘客,收一元钱。不过我不吱声,心想,快开吧快开吧,我还没打印纸票呢。

开车。红灯。开车。红灯。开车。红灯。终于转弯了。我心里估计着已经走了多远,默念着如果赶不上这班车就惨了,下面的票更不好买,要赶回去继续做PPT,打车到长春?


到了。大家挤下车,没有一个人喊"急什么啊",看来大家都赶火车。买票的时候谁想到还要绕个大圈才能上车呢。

我一看临时售票点排队老长,冲向候车室,售票点就应该在那个方向。没有。折回来,直接插到队伍的最前面,跟后面几个抱拳,几位对不起啦,让我先打票吧,火车马上就开了。

打票。扫身份证,一张,换身份证,又一张。我的眼镜上全是汗水蒸腾起来的雾。抓起票和身份证们,转身抱拳,谢谢几位啦啊。跑。

凭票和身份证进门,挤在别人的身后,挤在别人的身前。安检,挤过去等着行李出来。候车室在哪里,哪个口,那个显示哪个口对应哪个车次的牌子在哪里?没带望远镜,眯着眼睛到处撒摸。

队伍,看队伍,因为应该正在检票。就在眼前。冲过去,行了,安全了。二猫妈说,还好,还有十五分钟。我说,听说提前五分钟停止检票。而且,幸亏检票口是在眼前,不然,既找不到,也没有体力跑过去。

上车。终于安全了。昨晚幸亏第一次订票失败了,由于大巴晚点和乘火车地点变更,半个小时的时间根本不够折腾。

接下来是4个小时的漫长旅途,节奏舒缓,气氛平静。买的是一个上铺一个下铺。但是下铺没有人来,事实上,整个车厢也没有几个人。卧铺就像包厢一样。我倒杯热水,靠在被垛上,看《银河英雄传说》。比克古将军临就义前对莱因哈特皇帝说,"杨也一样,他可以做你的朋友,但无法成为你的臣下。在你的制度下,只有臣下或者君上,而在我们眼中,只有朋友。"

咣当,咣当。橙皮车从绿叶尚在的辽东奔向已下过两场雪的长春,穿过丘陵和平原,穿过山村和城市,还有墙壁都涂着黄色的小站和现代得科幻一样的都市火车站。

我说:应该隔一段时间安排一次,像小资们说的,坐着绿皮车去旅行,放慢节奏。有一次我没赶上去北京的车,改签到几个小时以后。坐在候车室里,我一直很紧张。但是一躺在硬卧上,我顿时觉得安定下来。有两倍的时间要等待,反正着急车也不会提前到达。这么多的时间,为什么不看书呢。

二猫妈说,对啊。听说俄罗斯的...

我说:对,那是张铁子的理想。我也想坐。不过听说俄罗斯铁路上有抢劫的,过关也特别麻烦。不知道他们接不接受个人旅行呢。

二猫妈说,除了相机和计算机也没啥可抢的。

然后,我慢慢进入梦乡。咣当,咣当,列车不时左右摇摆。

后来,我们到达长春站。转到地下,跟着一个一个的指示牌,走了漫长的路,不断深入地下,最后坐上轻轨。

下轻轨的时候,正是5点半大家下班的高峰,路上挤满了车,根本没有出租车的影子。天上一直飘着小雨,高架桥的影子遮住天空,也遮住霓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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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5

登山迷路记

登山迷路记

本来打算今天写个《东汤生存指南》,不过,今天有那么一会儿,我在想,得有命在然后才能写生存指南。

上午大雾,下午开始放晴,但薄雾始终未除。

下午,准备翻山去看大河。带着事先打印好的等高线地图,从笔记本屏幕上用相机翻拍了地形图,确保手机有电,昨天和前天已经试过GPS功能和谷歌纵横,开了racechrono记录轨迹。穿戴好护膝护腰这些盔甲,带好相机,出发。

约13:30,在路上遇到宾馆食堂的大姐,提到我们要去 卧洞沟,看瑷河,大姐说,
"卧洞沟?饿洞沟吧?是在那边。瑷河,可不在那边,在那边呢。"我指的是西,她指的是南。我说,"没问题,瑷河是这么绕的。"

然后,沿前天走过的安家沟进山了。一路上不断检查GPS,检查地图,非常顺畅。而且居然一直有羊肠小道,方向正是我所要的向西,行走方便多了。

先是有人家,然后是很多"自家果园禁止入内",几位这几天见过的大爷大妈从神泉走下来,再后面只剩下了一群羊,赶羊的大叔在锯树枝,可能是当柴禾或者手杖。

很多山丘,错落有致,我们走的小路隐约就从山间穿过,忽左忽右。这条小路一直伴着清凉的溪水声,还有山风掠过干噪的树叶,各种深红和暗绿金山色斑抖动。走走停停,喝热咖啡拍照,好不高兴。

中间爬了一座山,累够呛。淡雾的后面,立陡的山峦墙立在眼前,红黄斑斓交错,偶尔有果园挂在树上的衣服,可能是充作稻草人,还有防火的红旗,其他别无人迹。脚下的山也和对面的一样陡,根本没有路,不知道刚才怎么艰难地几乎直立着爬上来的。后来寻路找到一条略微可以充作小道的,发现下山远没有上山容易,膝关节很吃力,而且需要侧身慢慢下降,左边在前累了,再换成右边在前。始终担心,如果滚下去可就被灌木扎得满身窟隆了。

很快,羊肠小道的主路拐向了北面,而我要向西南。于是决定走另一条小路。小路先是跟着一条小一些的泉水,有时泉水漫过路面,我们就跳左跳右。后来,小路渐渐淹灭在长满刺的灌木和火红叶子里。

虽然没有路了,但是看GPS所去不远,我们决定翻过山梁。有时候,走在阳光里,晒着还挺舒服,有的时候,就走进山的阴影里,冻着。这是一段非常艰难的历程,因为山越来越陡,灌木越来越密,山路似乎还没有出现的趋势,我们开始决定要把咖啡放在最困难的时候喝。

我指着前面天空和山的分界线,"看到吗,那就是山顶了。一百米。"得不断这样鼓劲,我们才能继续爬。而这样的林子里,很难停下来休息。

坡势终于一缓,红的黄的叶子往两边一分,到了山顶。我长舒一口气,哈哈,终于可以看看前面的路了。在山里行走,最大的困难就是看不清前路,GPS和地图的精度又没有那么高,一个一百米的山包就够你爬半天,而地图上连个揪揪都不标出来。如果在山梁走,就得一会上山一会下山,如果在山谷走,就一点也看不到路。

到了山顶,我大呼小叫。放眼望去的时候,我的大呼小叫立马就变了腔调。我说:我现在算是明白抗联的感觉了。

前面还是山。所谓层峦叠障挡在眼前。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那一刻,我突然想到,得有命在,才能写什么生存指南。

然后,我的手机没电了。之前就发现信号不好,电量消耗飞快。关了无线的话,谷歌纵横就开始瞎报我的位置,基本是在出发点附近,就差没像几天前一样一会说我在长春一会说我在东汤了。

手机没电,GPS就没了,racechrono这种东西都成了次要问题。GPS没了,地图就也没了,先前打印的等高线图还在,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唯一令人感觉安全的是指南针还在,而且还在工作着,它不需要电。

启用二猫妈的手机,谷歌纵横,还有racechrono。所以如果有同学访问我的照片,会发现轨迹是连续的,那是两段拼起来的。伟哉,诺基亚。不费电,能看地图,能GPS。壮哉,诺基亚,更不用提还结实。实在走不出这山,还可以砸个栗子吃,如果能找到栗子的话。

不过我当时根本来不及想这些。当时的想法是:心里一凉。这TM还能走出去了么。不少同学从小生活在平原,一些望过去好几十里,根本不会有我这种担心。再有些同学从小生活在城市,长在城市,丢了以后可以找警察叔叔。即使在西直门立交桥上下不下,也不致于饿死在上面。而我从小生活山区,耳濡目染的很多故事,就包括不少真人真事"走made山",然后几个月后发现饿死的。

好在,此刻我们站在山上,除了山以外,终于又看到些别的。有非常远的地方亮亮的连成一片的,公路,或者是河。我开始后悔没带望远镜,好在单反的镜头也能暂时充任。无奈山间雾大,看了半天也看不清楚。不过,这时看到更远的地方,大河!从宽度和方向上看,一定是它,大河,在三五层山的后面。

计划。先下山,然后沿山谷走,到那条亮的东西那,管它是路还是河,就好走了。这期间,我们又看到了人的痕迹,防火旗一面,隐约的人的声音,很远的狗叫,河谷里的苞米地。

六七十度的陡坡,拄着登山杖,侧身,贴着山的走势,每天步都要踩实。先前那座难爬的山和它相比,只是艰难而已,这一座得用危险来形容。后来路当地人聊的时候,他们说,你们是从那儿爬过来的啊,那也太难走了。

终于到了看起来是人踩出来的路上。我回身拍了不少照片。看起来,就像是一堵墙站在你的后面,而且色彩斑斓。那些斑斓的色彩,全是扎人的灌木,不小心还可能抽在脸上。

发亮的东西不是河,是一条路。我们沿着路走下去。二猫妈达到极限,耍赖决不去看大河了。此时,天气暗下来,山雾就像是暗灰色的,一层层纱一样盖住了山林,模糊了树木。万物逐渐失去色彩,呈现出或暗或亮的调子。

而大河,遥遥无期。

"发亮"的小路两边是一个小村子,却人迹稀少。终于在路上遇到一位大姐,她电话帮我们联系了一辆车。40块钱,返回东汤。我们坐在石桥上,喝了最后一点咖啡。不会再有艰难的时刻了。

我们在夜幕里等车来。月亮上来了,又隐在浓雾里。这位大姐家的小猫很粘人,我考虑要不要买走呢。雾气越来越重,温度开始下降。幸亏在最后半个小时,我们离开了山地,进入有人烟的地方。

那位大姐说,还有半个小时的路能到河沿,那也没啥可看的。我说,"这是什么地方啊。"她说,"这是双河村。"

什么,我隐约记得双河这个地图?赶紧看GPS,看地图。我一直以外我们在胜利还有个什么地名附近,向西走很远才能到大河。检查GPS和地图,确实啊。

但是,我们在双河村。和大河相距只有1.5公里,不是向西,而是向南,前方有土路,不必爬山。我国的GPS是经过修改的,有些GPS模块则没有。简单的说,GPS定位有时完全准确,有时可以差出几公里。而在山区,几公里需要翻过几座山。不知不觉,我们在GPS的引导下向西实际比估计地多走出很远,已经快要到达大河的拐弯了。我先前就知道大河是弯着绕过这片区域的,准备斜着插过去--现在,我们走了直角。

只需再向南1.5公里,如果天色还微明,如果我们还有一点体力,如果再有一点热咖啡。

如果。大河,我几乎听到它的白色浪涛的声音。我还从地图上知道,那里有一座大桥或者大坝,上游的河水深绿,下游苍白,像是瀑布奔流,声壮河谷。黯淡的月光下,隐在浓雾里的大河,该发出怎样雷鸣般的震吼。

如果。

我们坐上返回东汤的面包车,发现决定不徒步返回是正确的。徒步返回不仅仅是一个小时以上的走路行程,还有,此处根本没有路灯,在这样的黑夜里恐怕只有靠嗅觉才能判断方向了。再加上GPS不准,我们不可能在正确的地方突然左转90度进入另一条主路。

车一直很颠簸,很多沟坎的样子,我的腰间盘刚刚可以承受。哗哗的声音,时而有河漫过路面。昏黄的车灯,跳动着。中间遇到一辆货车载在路边,拖拉机正从车厢卸苞米,准备拖出来。我们的车从旁绕过的时候,一侧身陷进了沟里,连忙开左边车门把我们这俩乘客拽出去。

几个小伙子准备把面包从沟里抬起半边,司机去发动车,又下来了,好像不行。我想搭把手推车。二猫妈说,你那腰椎行么。我很惭愧,说,那我使小点劲吧。我问面包司机,你这是后轮驱动啊。他说,恩纳。没有锁死?没有。我远远地站旁边了。这样的车,一侧驱动轮抬起的时候,另一侧驱动轮会失去动力。而我,连参与推车都不能,还是别障事了。

拖拉机的车灯抖啊抖地开过山梗,过来拽我们的这辆车。我想起我爸提到,他的车陷在农田还是山里的时候,还用马车拽过,车一启动轰油门,马就吓得停下来,然后车还是出不去。

拖拉机三下五除二就把面包拉出来,司机喊,上车吧。又是昏黄的车灯,右边是一条挺大的河,我能看到黑沉沉的河面,但那不是瑷河,就是某个河套。

看到了镇子的灯光,回到宾馆,刚好赶上晚饭的尾声,迅速把海鲜和酒拿下来,开吃,压惊。遇到好几伙宾馆的服务员和客人说,我们以为你们丢了呢,一会就要给你们打电话了。我哈哈大笑说,是啊,我们是丢了。

起初错了一小点地方,后来我们又走了很久。最近的时候,距离想去的大河仅仅1.5公里。但是我们迷失在浩瀚的森林中,不知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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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4

重阳登高

重阳登高

长春连下了两天大雪,东汤仍然还是深秋。在长春去趟单位要单程一个小时,在东汤无论买什么东西,都只有那么几分种的路程--当然,或者买不到,现在我还没有遇到买不到的东西。

去买血肠和耳朵的时候,听到顾客跟老板说,"你不知道今天是重阳吗?"我原来也不知道,还问了一句,重阳节是要吃肉么。重阳节,据说要登高。今天我登高了。

上午,爬起来吃完饭,穿好护膝护腰,带好相机和登山杖,出发去登高。表面上的理由是某处有山泉水,要打回来煮茶。茶叶是没有的,只带了咖啡;还有一张手绘的极草的地图,后来证明足够清晰,尤其是沿途有不少人拎着壶,还有推着自行车,载着各种容器。跟着走就是了。

没几步路就到了。一块大石头,上面红漆的阴文,"神泉"。谁题的字就不知道了,石头也不知道是哪位出钱立的。泉水从一根塑料管里出来,塑料管后面是水呢抹的基座,基座嵌在山里,和我们走的小路只隔一条小溪。打了半壶。

不过我们没有先去打水,而是先超过泉水,继续向上走。沿路看到不少小路通往山上,但是都不能走。立着一块牌子,一般地,上面写着"自家果园,禁止入内"。有的是不允许采野菜,有的是完全不准入内,通常声称罚款500元。红漆白牌子,有的漆色已褪,不过内容大致可以想到。

看着小路两侧山色绚丽,却不能接近,令人不甘。所以,继续向前,向前。后来到了没有路的地方,这就可以上山了。上山的途中才发现,其实这里估计也是谁家的果园,因为排列非常整齐的种了半山坡的板栗。地上还有剥落的板栗的外皮,像一个个小小的刺猬,散落在草丛里。

走几步,喘上一会。上山的时候尚好,下山的时候膝盖尤其吃力。不过,几天的温泉浴还是有效果,比在通化冰瀑布下山时两腿快打不了弯好多了。

虽然累,但是登山及远望,心情确实愉悦起来。

我端着相机不停地拍照。远山红黄纷呈,一簇一团点染在暗绿的底色上,有的地方还夹杂着亮白色的树枝,不知那是核桃还是白桦。白桦,白杨,核桃,柞树,板栗。安家沟的一棵树下堆满柴禾,树干沉黑树叶落尽,镇上街道两侧的银杏树下正盖着一层厚而软的银杏叶,还有随意扔在路边树下的璞玉。我的相机终于没电。

我说,如果有一天,再也看不清这些远山近树,该多么痛苦啊。二猫妈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看得更不清楚了,还是能看到一团团的颜色的。我说,当我戴上硬质隐形眼镜的时候,能非常容易地看到很多细节,那种感觉真是令人高兴啊。

其实我想说的,不仅是这些。我小时候听说过一个盲人,大家评价他非常能干,令人敬佩。他经常给别的盲人讲火车是什么样的,蓝天白云绿树青草的样子。他小的时候曾经有短暂的时候是明眼人。

我真的难以想像,在以后那些日子里,他如何做到可以忍受生存。在那些明媚的阳光之后,知道此后绝无希望地永远沉在黑暗之中。靠读罗素和康德,解释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这样,应该如何,还是读SICP,在内心再创造一个世界,还是,摆个小摊,随便堆放上一葫芦,写上"不买勿动",然后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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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3

东汤温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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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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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汤温泉.2 照片

宅在东汤镇

宅在东汤镇

前天晚上睡前,听到外面稀哩哗啦的雨声,推门到阳台上一看,果然。夜风带雨,湿气扑面而来。远山隐在黑沉沉的夜幕里,在低云下勾勒出隐约的痕迹。当时我想,明天不用上山了。

于是,第二天,也就是昨天上午,宅在宾馆里睡觉。不断做梦,各种梦。很多工作交待给我,还有原来说好跟我无关的,需要救场的。到中午终于醒过来。这是少见的现实比梦里要好的时候。

下午,走到镇子的尽头,去看那个小学。走近了才看到,是九年一贯制的学校,连幼儿园都含在内。有露天的pingpang球台子,铁制的隔网,四五个台子排成一溜。校内小卖店里没有荧光笔,柜台里很多小食品。比我腰略高的孩子们跑进跑出,我要这个,给我来个那个。脸红扑扑的。还有从乡间小土路上一路跑来的,从闰土线公路上骑着自行车比赛来的,半大的小子和姑娘。

我没去教室,折了根棍子逃学去了。苞米杆很适合劈刺和砍杀,被我摞倒了不少。还有核桃树,枝Y的地方特别脆弱,准确的砍下去,应声而断,手感非常好。想起小时候上学的时候,路边很多草尖都这样被我斫断。它们不知道现在可好。

还有卖房子的。24小时温泉水的,5000多元一平米。带花园的,顶楼的,通透的,双朝阳的。我在想,如果我留在东汤镇工作,可以做些什么。修计算机?解决一下QQ游戏进不去的问题?替发达地区和国家有钱有闲的人们练练级?

也许,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还是吃吧。找到镇上唯一的海鲜行。问了老板各种带壳的活物都叫做什么,吃了很多次,但还是记不住。cheng子,蚬子,带钳子的我知道,是螃蟹。为什么有黑的有浅色的呢。黑的是公的,浅色的是母的。我还以为只有看肚皮才能知道呢。我说:老板,公母各来五个。老板说:你干脆都来公吧,这一袋子都给你,便宜点。

赶情老板懒得打开袋子。所以,晚餐一直吃到餐厅里再没有别人了。然后我把餐厅的盘子借了回去,上面还装着满满的螃蟹,只吃了一半不到。半夜,从蟹身子,直到大腿,到小腿。盯着电视,王晶在讲因果报应的规律和宅心仁厚的好处,我嘴里非常认真的,把装满肉的盔甲变成空壳,全部。吃得胸口起了不少红色的小点连成一片,痒痒的,所幸并无大碍。明天还可以继续。

谈起新闻,湖南还是哪,每天杀一吨的过境候鸟。二猫妈说,真残忍呐,小鸟太可怜了,飞那么远才到那。我说,那你觉得螃蟹可怜不。她说:不可怜,螃蟹的生活条件还是挺好的。

是吧。尤其是煮在温泉水里的时候。我的前额已经烫得好像掉皮了。每处有毛病的骨节都开始疼,很舒服的那种疼法。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最后还是买到了荧光笔,晨光专卖店。SICP又多看了一页半,用荧光笔做了标注。想了很多哲学问题,其中也包括,在这样的小镇我生存下去的可能。

最后,还查了天气预报,明天可以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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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穿过森林和河流

穿过森林和河流

我终于出来疗养了。此前决定的时候,张健和郑蕊问到,老师你啥时候回来。我
说,我不回来了。后来想起跟包师弟讨论过的一个笑话。我说,城市的街道经常
使用其他的城市命名,其实那是为了穿越。你在长春的'北京大街'上,大喝一
声'我要穿越',一下子就到了北京。在北京的天津大街 (不知道是否有这么一条
街),大喝一声'我要穿越',然后就到了天津。包师弟说,这招在德惠就不行了。
因为德惠只有一条街,贯穿整个城市,这条街的名字就叫'德惠'。

所以,你只能回到那里,再也无法离开。

东汤镇,只有一条街道,名字叫做东汤街。所以,我永远也穿越不了啦。不过,
我宁愿如此。街道上很多慢慢行走的人,他们大都是来泡温泉的游客,老头老太
太居多,花白的头发,颤颤微微的。还有穿着各种冲锋衣的年轻人,三五成群。

但是你还是能很容易认出我来。因为只有我抱了一瓶啤酒,走两步喝上一口。从
镇这头走到镇那头,刚好喝完。卫老师说,抓一把瓜子,刚好把镇子走个对穿,
差不多。二猫妈拎着一斤半栗子,那是跟不认识的游客在小摊上拼的,满三斤一
锅,在爆米花机里添上一些水,然后放在煤火上转,风箱吹着火苗子忽忽的。这
些栗子穿过镇子的时候两个人吃掉大半。在这里,可以用吃掉多少东西来度量时
间和路程。

不像来时的路,是用里程和车站的名字度量的。不过,那是昨夜,半夜的时候还
听到同车的一些家伙张罗着喝酒,那是午夜12点刚过的时候。今天早晨醒过来的
时候,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我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人们小声地说着话。一个女声说,凤城快到了。一个男
声数落着她,就你嗓门大。还是那个女声,用耳语的音量又重复了一遍,凤城快
到了。

我爬起来,窗外,已不同于昨天的黑夜。静静的河就在车窗外面,阳光从河流的
波纹上反射出来,明亮的光变得一层一层地抖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陡峭却低
矮的山横在眼前,上面涂抹满了暗绿和暗红的色调。车行不止,突然就会在哪个
山坳里看到亮白色的建筑、高塔、管线。那是不知道做什么的工厂,在山丘的衬
托下,就像玩具,像即时战略类游戏里的场景。

就这样,我穿过森林,穿过河流。从凤城火车站,坐15元每人的出租车,半个小
时,风驰电掣一般,一路上还听司机小伙讲这里或者那里发生过什么样的车祸,
然后就到了东汤镇。一整天,就是找好吃的,吃好吃的,泡温泉,研究怎么泡温
泉。

晚上,街灯昏暗。窝在被子里看碟。对了,我去镇上唯一的联想专卖店买了根
SVGA线,还有音频线,把计算机接在了宾馆的电视上。今天,完成了以前没看完
的《第七封印》,还有新看的一个,《非洲皇后号》。

在《第七封印》里,理想主义者救了平民的生命,平民给了理想主义者信仰存在
的理由。他们,和其他的各种人,穿越了森林,迎接了各自的命运。有的人沐浴
在灿烂的阳光下,有的人,在死神的带领下,跳着庄严的舞步。在《非洲皇后号》
里,传教士的老妹妹和一个半掉子船员计划驾着一艘破船去炸掉敌人的军舰。他
们穿越了暴风雨的夜晚、湍急的河流、看不见河道的沼泽。我非常想知道,然后
呢。

我们也穿越过很多河流,穿越过很多森林,也许前面还有很多。也许,我们会停
在哪里,比如,停在一个无法穿越到任何别的地方之处,比如,在大海与沙滩之
间。比如,我总以为自己一直停留在1979年,此后的事情,还没有发生,都是遥
远的未来。你呢,你停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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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5

ACM-ICPC 2012 长春

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亚洲区域赛,2012 长春。
照片传不上来了,可以在 [http://www.douban.com/photos/album/79209115/] 看到。